第三十七章 · 十三元（一）

幽对显，寂对喧，柳岸对桃源。莺朋对燕友，早暮对寒暄。鱼跃沼，鹤乘轩，醉胆对吟魂。轻尘生范甑，积雪拥袁门。缕缕轻烟芳草渡，丝丝微雨杏花村。诣阙王通，献太平十二策；出关老子，著道德五千言。

（老规矩，读三遍，读着不顺溜的，翻翻第四、十、十三章，温习一下关于旧韵的知识）

这章开始，我们讲到了十三元。讲典故之前，先吐槽一下这个韵部。

之前老高讲过，汉字的读音在不同时期的差别很大，即使在同一时期不同区域的差别也很大。所以平水韵的出现本来就是权益之举，有些韵部不但今人觉得别扭，古人也好不到哪去，就比如这个「该死的十三元」。

清末进士高心夔，工书法、擅篆刻，手边有韵书时诗写的也不错。但在两次闭卷考试中，都因为用错「十三元」被列入四等。偏偏他还有位「毒舌」同学王闿运，送了他一副对仗工整的对联「平生双四等，该死十三元」。

相比之下，大观园里的女孩子比这位高进士厉害多了。《红楼梦》第七十六回中，黛玉、湘云、妙玉在不看书的情况下，一口气用「十三元」联了三十五韵。当然了，她们之所以这么厉害，是因为曹雪芹手边有书。

下面抄一段红楼梦的原文：黛玉笑道：「......咱两个都爱五言，就还是五言排律罢。」湘云道：「限何韵？」黛玉笑道：「咱们数这个栏杆的直棍，这头到那头为止。他是第几根就用第几韵。若十六根，便是『一先』起。这可新鲜？」湘云笑道：「这倒别致。」于是二人起身，便从头数至尽头，止得十三根。湘云道：「偏又是『十三元』了。这韵少，作排律只怕牵强不能押韵呢。少不得你先起一句罢了」......

看到了吧，不跟老高一起学学《声律启蒙》，《红楼梦》你就很难读得明白。

好了，讲原文典故。

轻尘生范甑（赠）说的是东汉廉吏范丹，因遭党锢之祸，遁逃于梁沛之间，用小车推着妻子（暖男啊），徒行敝服，卖卜为生，有时绝粮断炊，但穷居自若。时人写诗称赞他「甑中生尘范史云，釜中生鱼范莱芜」，范史云、范莱芜说的都是范丹，甑和釜你都可以理解成锅，后来我们用「甑尘釜鱼」来形容家贫困顿。

郭德纲经常唱一段太平歌词：「石崇豪富范丹穷，甘罗运早晚太公，彭祖爷寿高颜回命短，六个人俱在这五行中」，这里面石崇、范丹、太公、颜回我们都先后讲过了。又看到了吧，不跟老高一起学学《声律启蒙》，连段太平歌词你都听不懂！

积雪拥袁门说的是另一位东汉名臣袁安，话说袁安少有贤名。有一年洛阳大雪，积地丈余，洛阳令雪后视察灾情，见家家皆除雪外出乞食，只有袁安门前没有行路。洛阳令以为袁安已死，令人除雪入户，见袁安僵卧。就问他为什么不出去讨些粮食。袁安说：「大雪人皆饿，不宜干人。」意思就是「大雪之后都没好日子过，怎么好去打扰人家？」洛阳令为这句话点了个大大的赞，并把他举为孝廉。

老高读高三时，有一回上晚自习停电了。很多人都点蜡烛继续学习，老高索性趴桌子上睡觉。班主任进来后问我怎么不借根蜡烛看书，老高回答的和袁安差不多「停电后都想点蜡看书，怎么好找人借」，结果，班主任瞪了我一眼就走了。

诣阙王通，献太平十二策说的是隋末名士王通 「西游长安，见隋文帝，奏太平十二策，尊王道，推霸略、稽今验古」。「诣」就是前往，「阙」代指宫殿。两字连用与下联的「出关」对仗。关于这个人就不找别的梗了，就说一个事儿：他孙子叫王勃，没错，就是那个王勃！

好了，剩下的篇幅我们都用来讲一个真正的大神。他有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号，老子。

老子的生平，正史记载的不多，民间演绎得很乱，所以我们就简单说。普遍认为老子的实名叫做李耳，做过周王朝的「守藏室之史」，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图书馆馆长。

李耳「居周久之，见周之衰」，预感到大周经济「硬着陆」不可避免，怕将来领不出养老金，就想去移民。

话说那一天紫气东来，函谷口岸的边检负责人远远看到李耳骑着头丰田牌大青牛缓缓而来。这位负责人也是个文化人，之前到国家图书馆借过书，认得李耳，就上前搭话。

-李馆长大驾光临，所为何事啊？ -我要出关。 -李馆长，现在副科以上的公务员都不让出关，您这级别怎么也是正厅级吧，得要周天子的批件！ -老弟行个方便吧！要不我请你吃顿烧烤，实在不行，那就两顿。 -李馆长，你以为这在东北呢？不和你磨叽，听说你这些年读了很多书，想过关，给我写份三千字的心得体会！ 李耳感动的热泪盈眶：「来，哥给你写五千字！」

关于这五千字的心得体会，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称谓。春秋末期晋国师旷称之为《义经》，秦时的《吕氏春秋》称之为《上至经》，汉时则被直呼为《老子》，后杨雄在《汉志》中开始称其为《道德经》，唐高宗尊称其为《上经》，唐玄宗时更尊称为《道德真经》。

出关老子，著道德五千言说的就是这个。

《道德经》的内容广博精微，被誉为万经之王。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，它是除了《圣经》以外被译成外国文字发布量最多的文化著作，几千年来热度不减。

这几年讲《道德经》的人出奇的多，大体都是两个路数。一路是把「道」庸俗化，讲成处世哲学、心灵鸡汤；一路是把「道」神秘化，讲成宇宙密码，创世程序。老高倒是不反对这么讲，讲得热闹也都点个赞。但我自己水平有限，一直就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文学典籍来读。

其实《道德经》的语言艺术性很强，不去思考它深奥的内涵，单是诵读，也是一种美的享受。

「道可道非常道，名可名非常名」；「祸兮福之所倚，福兮祸之所伏」；「大方无隅，大器晚成，大音希声，大象无形」；「上善若水」；「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」；「道生一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」。即使你没读过《道德经》，想必听到这些话也会觉得耳熟吧。

这部《道德经》还衍生出一个重要的副产品，我们中国的本土宗教，道教。它与外来的佛教一起成为了中国古代最主要的两大宗教信仰。读过金庸小说的朋友都知道，金先生的小说里有两个重要的背景帝，一个是理佛的少林寺，一个是修道的全真教or武当山。

不过感觉这些年，道教明显不如佛教。在陈凯歌的烂片《道士下山》里，迷茫的小道士居然需要大和尚时不时给做个心理咨询。不过也是，你让我说出一个当代道教的知名人物，我还真是想不起来。佛教方面我还真知道两个，一个是慈眉善目的星云大师，一个是满脸横肉的释永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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