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八章·八庚（二）｜师徒
虚对实，送对迎，后甲对先庚。鼓琴对舍瑟，搏虎对骑鲸。金匼匝，玉瑽琤，玉宇对金茎。花间双粉蝶，柳内几黄莺。贫里每甘藜藿味，醉中厌听管弦声。肠断秋闺，凉吹已侵重被冷；梦惊晓枕，残蟾犹照半窗明。
信手敲了这么个标题，和时下隔空对撕ing，出手动辄六千字的那对师徒没什么关系。
这里我们要讲的是 舍瑟 这个典故，典出《论语.先进》篇。这段故事，从「子路、曾皙、冉有、公西华侍坐」开始，所以我们通常称之为《侍坐》， 故事里的「徒」当然就是子路、曾皙、冉有和公西华四人，「师」则是昨天（9月28日）刚刚过生日的孔子。
话说某日，四个徒弟陪孔子唠嗑。孔子就说了：你们一天天的，总说自己怀才不遇，假如能让你们人尽其才，你们都想干点什么？
习惯性抢答的子路率先发言： 一个拥有千乘兵车的国家，夹在大国之间，既有外国军队的觊觎，又要面对饥荒的考验。如果让我治理这个国家，只需三年，就可以使其人人勇敢善战，而且有很高的政治觉悟。
孔子「哂之」，也就是微微一笑。接着问冉有和公西华，这两位看到师傅哂了子路，发言都保守很多。
冉有：一个方圆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的国家，如果让我去治理，只需三年，我可以使百姓先富足起来，至于精神文明，就得等高人来建设了。
公西华：我不敢说能做到什么，只是愿意学习。国庆阅兵、或者开G20峰会时，我愿意身着正装，做一个小小的司仪。
孔子：曾皙啊，你可别弹你那瑟了！说说你想干啥？
瑟声渐稀，铿然而止，曾皙「舍瑟而作」：我和他仨不一样。我就是，是不一样的烟火。
孔子：别磨叽，说人话。
曾皙：我只愿在暮春时节，穿着新裁的春衣。约五六个老友，带六七个孩子，到沂河里野浴，在舞雩台上吹吹风，唱着歌回家。「春风她吻上我的脸，告诉我现在是春天…」
孔子：别唱了！别说啊，咱俩想得一样啊！
曾晳难得被老师认可一回，等子路、冉有、公西华都走了，独自留下来问孔子：您觉得他们仨的回答咋样？
孔子：各说各话而已。
曾皙：那您为啥笑子路啊？
孔子：你听他说的。「千乘之国，夹在大国之间，外敌环伺，内有饥荒，三年使人人好战，还都有很高的政治觉悟。」这不就是金正恩正在做的事儿吗？想到那头型我焉能不笑？
曾皙：那冉有呢？
孔子：他还什么五十里、六十里、七十里的，想当个致富带头人。他哪里知道，其实这基层干部最难当。
曾皙：公西华？
孔子：能在国庆阅兵、G20峰会上当司仪倒也是露脸，不过还是白瞎他这个人儿了。
曾皙：那您一贯主张积极入世，怎么会认同我呢？
孔子：咳，这不十一长假要到了吗？我也想轻松轻松啊！
这段有老高典型的恶搞风，为了不让大家太跑偏，破例抄录几段原文：
子路率尔而对曰：「千乘之国，摄乎大国之间，加之以师旅，因之以饥馑；由也为之，比及三年，可使有勇，且知方也。」夫子哂之…（冉有）对曰：「方六七十，如五六十，求也为之，比及三年，可使足民。如其礼乐，以俟君子。」…（公西华）对曰：「非曰能之，愿学焉。宗庙之事，如会同，端章甫，愿为小相焉。」…鼓瑟希，铿尔，舍瑟而作…曰：「莫春者，春服既成，冠者五六人，童子六七人，浴乎沂，风乎舞雩，咏而归。」夫子喟然叹曰：「吾与点也。」 …
标准今译就不抄录了，其实和老高演绎的差不多。孔子为什么会认同曾皙，本身就是一个争议性的问题，怎么解释都有人说你不对。
好了，关于孔子师徒就说到这里。关于那对师徒就一点不说了吗？
算了，咱又不知道啥是真相。不过，倒是有一篇小文从《侍坐》中变化而来，改得筋道熨帖，顺手抄录一下。
曹金、何伟、栾云平、岳云鹏侍坐。
子曰：「以吾一日长乎尔，毋吾以也。居则曰：‘不吾知也。’如或知尔，则何以哉？」
曹金率尔而对曰：「千座之园，摄乎大园之间，水穴念啃；金也为之，比及三年，可使火穴大转。」夫子哂之。
「伟，尔何如？」对曰：「座六七十，人五六十，伟也为之，比及三年，可使满座。如其大转，以俟君子。」
「平，尔何如？」对曰：「非曰能之，愿学焉。明春之事，愿为小卒焉。」
「鹏，尔何如？」玉子希，铿尔，舍玉而作，对曰：「异乎三子者之撰。」子曰：「何伤乎？亦各言其志也！」曰：「忠！」夫子喟然叹曰：「吾与鹏也！」
以上都是在讲舍瑟，下面再说说鼓琴。《诗经.小雅.鹿鸣》中有「我有嘉宾，鼓瑟鼓琴」，鼓有弹奏之意，和琴瑟搭配较为常见。伯牙鼓琴为常见事典，第五十章讲过了。还有一个事典叫鼓琴吊丧，说的是西晋张翰吊唁顾荣，持顾荣故琴鼓数曲之后，大哭而去的故事。
搏虎对骑鲸。搏虎就是与老虎搏斗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少，比如第四章讲过的冯妇、还有武松或者杨子荣。不过这些都是传说，自驾去野生动物园一定不要下车。
西汉扬雄《羽猎赋》有「乘巨鳞，骑鲸鱼」之句，后世多以骑鲸代指仙人、豪客。如李白曾自称「海上骑鲸客」，陆游诗称「醉入东海骑长鲸」，苏轼诗称「我是骑鲸手」，皆用此意。又因俗传李白醉骑鲸鱼溺死，故也以骑鲸代指死亡或隐逸，比如常见挽联：扶桑此日骑鲸去，华表何年化鹤来。
金匼（科）匝（渣），玉瑽（聪）琤（撑），匼匝和瑽琤都是联绵词，前者指马络头上的（金丝）周绕重叠的样子，后者形容玉器撞击之声。这些都是死知识，不必深究。
玉宇对金茎。玉宇多指华美壮观的宫殿，经常和琼楼搭配。
金茎是指用以承托承露盘的铜柱。第二十二章讲「汉露」一典时提到过，汉武帝迷信神仙事，在建章宫铸造承露盘，铜柱高二十丈，粗七人围，上有一仙人，伸开手掌以接受天降的甘露。班固在《西都赋》中称「抗仙掌以承露，擢双立之金茎。」
传说这个长安地标被魏明帝强拆时，柱上仙人流泪。李贺还为此写了一首很有名的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。
…衰兰送客咸阳道，天若有情天亦老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