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· 三江（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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铢对两，只对双，华岳对湘江。朝车对禁鼓，宿火对塞缸。青琐闼，碧纱窗，汉社对周邦。笙箫鸣细细，钟鼓响摐摐。主簿栖鸾名有览，治中展骥姓惟庞。苏武牧羊，雪屡餐于北海；庄周活鲋，水必决于西江。（老规矩，读三遍）

这段最后两联说了四位古人，按相声大会的规矩，咱们让名气小的先出场。

负责开场的是仇览，这个人在古人圈里充其量也就是个有台词的群演，他的搭档叫做王涣。说话仇览四十岁时当上亭长（大抵相当于乡长），顶头上司就是考城令王涣（大抵相当于县长）。王县长政尚严猛，喜欢唱红打黑。而仇乡长则崇尚以德服人，能教育的就教育、教育不了就罚点钱，最多也就判个劳动教养，与王县长的法治观念格格不入。面对这样一个下属，王县长的处理方法颇有政治智慧。他先把仇览提上来当主簿（大抵相当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），避免他在地方上胡来。然后委婉的批评他一下：面对有错之人不处罚，「得无少鹰鹯之志邪」？谁知这仇主任很是固执，回了一句「以为鹰鹯不若鸾凤」。而王县长更高明，说了句「枳棘非鸾凤所栖，百里岂大贤之路」，然后给了仇主任一个月工资，送他去太学进修了。从此一别两宽，可谓双赢。于是就有了这句主簿栖鸾名有览。

仇览的事迹载于《后汉书.循吏传》。所谓循吏说白了就是好官，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为很多二三线的古人拍群戏，其中就包括《循吏列传》和《酷吏列传》。循吏和酷吏作为水火不容的对立面很容易理解。但其实循吏还有一个对立面就是清流。明代重臣张居正认为清流虽然也行为端正，忠君爱民，可往往沽名钓誉，做事不知变通，到头空有美誉却做不成实事。所以张大人主张「宁为循吏，不做清流」，从此挑起了循吏和清流的矛盾。这个矛盾一直延续至今，而且随着互联网的出现，做清流的成本越来越低，所以也越来越被鄙视。我们早些年把当代网络清流称为「愤青」，这几年我们称其为「喷子」。

庞统和苏武都处于二三线之间，但庞统出了名的丑。现在有句流行语叫「你丑你先说」，我们今天也是「你丑先说你」。庞统的搭档叫诸葛亮。诸葛亮号称卧龙，庞统号称凤雏，两人虽然名望相当，但戏份却天上地下。庞统的戏份集中于三段，一是献连环，二是治耒阳，三是取西川。治中展骥姓惟庞说的就是耒阳理政期间的事。话说从古到今都是个「看脸」的社会，庞统颜值极低，刘皇叔一开始也看不上，任命其为耒阳县令。庞统也不争辩，以消极怠工对抗之，后来还是鲁肃写信给刘备「庞士元非百里才也，使处治中、别驾之任，始当展其骥足耳」，从此才得到刘备的重用，陪着刘备谋取西川，但很快就在落凤坡被乱箭射死。可爱的网友们总是不肯相信这个与孔明齐名的人物死得如此草率，于是衍生出很多传说。有的说庞统是故意求死，给刘备一个取西川的正当理由，陆毅版三国采取了这个说法；有的说庞统是假死，从此隐姓埋名，凤凰涅槃了，所以三国杀里庞统是有两条命的；更有人说，庞统假死后整了个容，化名司马懿，他家不妨读个乐呵。最近有个木兰研究会批评贾玲恶搞花木兰，在此我想批评这个研究会两句，不要低估广大群众的判断力，历史这东西搞得越恶就越没人当真。

接下来说苏武牧羊，苏武也是一个悲催人物，他的搭档叫李陵。苏武和李陵前后脚成为匈奴的俘虏。苏武是汉武帝的外交特使，因为手下参与了匈奴高层谋反而被扣留，属于典型的「躺着也中枪」。而李陵则是典型的「不作死就不会死」。李陵的爷爷是李广，典型的将三代，汉武帝本来锻炼锻炼他，派他给贰师将军押粮运草，可他不愿意当这个运输队长，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，坚持以「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」，结果遭遇匈奴主力，战败被俘。李陵被俘后就投降了匈奴，还被招为驸马。而苏武却一直不肯投降，匈奴人便把他弄到北海（今贝尔加湖）去牧羊。初到北海没有粮食，只能「掘野鼠取草实而食」，但他依旧「仗汉节」牧羊，气节和生存能力都很值得我们钦佩。这种生活过了很多年，苏武见到了来劝降的李陵。两人一连喝了好几天老雪，最后苏武说：喝得也差不多了，聊得也差不多了，如果你还是让我投降的话，那我现在就死了吧。李陵无奈，继续回去做他的驸马，苏武继续放他的羊，前后放了十九年。后来汉匈合议，汉使谎称苏武鸿雁传书，这才迎回苏武。临走时李陵称：「今足下还归，扬名于匈奴，功显于汉室，虽古竹帛所载，丹青所画，何以过子卿。」两人从此永别，苏武在汉、李陵在匈，俱得善终。

苏武和李陵的故事还波及到第三个人，他就是故事的讲述者司马迁，司马迁和他俩同一时代，正因为替李陵投降辩护才受了宫刑。老高知道李陵源于《杨家将》里老令公杨继业愤恨李陵叛汉，怒撞李陵碑。但杨家其实也出了一个类似李陵的人物，他就是探母的杨四郎。

大轴出场的是文艺咖庄子。这个人生平很简单，留下的文字却是无限高大上。用剩下的篇幅写这个人明显是不够了。这里先就文说文，讲讲庄周活鲋这个典。说话文艺咖中穷人多，庄子家中断粮，找监河侯借。监河侯说：好啊！等过段日子收了邑金，我就借给你三百金！庄子说：昨天我看到车辙里有一条鲋鱼，求一桶水救命，我说去南方劝说吴王和越王，引来西江水救你。鲋鱼生气地说，到那时你恐怕只有到干鱼店里来找我了。这则故事记载于《庄子.外物》，是庄子以第一人称讲述的一则寓言，从中可以领略到庄子文字天马行空的特色。《声律启蒙》中庄子语典不少，后面陆陆续续会讲到，这里再做一个宣传片吧，请出庄子的搭档惠施，给大家来一段著名的濠梁之辩。

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。庄子曰：「鯈鱼出游从容，是鱼之乐也。」惠子曰：「子非鱼，安知鱼之乐？」庄子曰：「子非我，安知我不知鱼之乐？」惠子曰：「我非子，固不知子矣；子固非鱼也，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！」庄子曰：「请循其本。子曰‘汝安知鱼乐’云者，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。我知之濠上也。」

这段出自《庄子.秋水》，有没有想到王语嫣她姥姥李秋水啊！想到就对了，整个逍遥派都和庄子有莫大的联系。